张曼娟有篇散文《谁家绿杨堪系马》,这匹马,指的是时间。
于我而言,这匹马,指的不单是时间,更是那些留不住的人和事。
秋天,本该是最丰盈和最舒适的季节。可是,于我而言,又送走一个夏季,却是伤感并失落的。刚与火热的夏季告别。沉浸在别离的哀伤之中,心,始终无法彻底敞开,迎接新的美丽季节。原来,取代夏天的秋,竟然也是一种殇。
在噩梦里惊醒。扭开床头灯。瞳孔无法适应骤然的光亮,微眯。眼光过处,发现睡前看了几页的《老子为道》,摊开在枕边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书,于倦怠的我而言,竟然成了催眠的物事。而那些宝贵光阴,就在睡眠之中悄悄地流走了。
窗,大开着。秋风,悄悄地窜进来。谁说炎热之火恋恋不退,热情的夏,其实早就走远了。已经到了秋凉的时候了。很多时候,我们以为未消失的东西,其实,早已不在了。不肯承认失去,只因我们无法接受。用心触摸,我们其实无法自欺。
刷牙,洗脸。用冷水,让自己清醒。打开电视,是嘈杂轻松的娱乐节目。看主持人和嘉宾,快乐地笑。我也笑,那是一场短暂的约会,关于快乐的约会。节目完结,各安天涯。而我,一个人,在秋天的晚上,与自己的灵魂约会,在别人的欢笑里,感受欢喜。
褒水,泡普洱。早几天看一篇文章,普洱可以减肥。饭后喝一杯,再泡一杯,放到第二天早上空腹喝,减肥效果更佳。一直以来,无法纵容自己肥胖。稍一丰满,便觉厌恶。于是拼命节食。形体的丰盈,我如此抗拒,可是我却那么渴望,灵魂的丰盈。
随着夏天的远去,感觉自己的灵魂日渐瘦削,日渐单薄。我知道。我焦虑,我不安,我恐惧。时日如梭,在我苍白的生命里,悄然无声地流逝。无助的我,无法让它们停驻。总在快速流逝的时光中,愧疚自己竟虚度,却无法在空茫里发足狂奔,扑向秋的丰盈。
淡如开水的日子,在我的怅惘中,汨汨流淌。我甚至能听见,我极度依恋的人和事,在空气里快速奔涌,离我而去的声音。那样匆匆,令我焦灼难安。张目四顾,三十七个秋天,已经蜂拥着消逝远去。只遗下我,空空的两手,握不住指间滑过的风。
旧同事来电,简短地告诉我,她今天签字离婚了。听着她平静的声音,我觉得她不需要安慰。我只在电话这头,苦涩地笑。这旧同事,原是一个坚强的女子。我早就知道,她的婚姻状况,丈夫在外面有了情人。她却一直忍耐,并异常沉默。
我以为,她能一直为了家庭的完整忍耐下去。没想到,长久的沉默之后,竟是如此的结果。或者,于她而言,沉默的背后,汹涌的痛,已经让她崩溃,她只能爆发。于我这样的旁观者来说,又有权利说什么呢?时光,终是让她放弃完整,选择破碎。
有勇气,坚强地面对破碎,是令人羡慕并敬佩的。不介意别人的看法,只要随心而活。洒脱地主宰自己的喜怒哀乐,又有几人能做到?更多的人只是木偶,揣着人们无法接受的哀伤,在别人的眼光中,活出世人所期望的欢喜模样。
耳旁响着动感的音乐,不觉得嘈杂,却觉得异常痛快和安慰。每当心情凌乱的时候,我都喜欢听节奏强劲的音乐,用来驱赶扰乱心绪的魔鬼。这是一种自救的行为吧。即使心的皱折密密麻麻,却好胜地用光鲜的外衣,来显耀灵魂的烫贴。
沐浴,让莲蓬头的水,从头到脚洒下来。用海绵球擦试的时候,感觉手臂痛。才发觉手臂上一块淤青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。大大小小的伤,总是有意无意地留了下来。听着水哗哗地流着,我恍惚地期待,所有的伤,会随水,缓慢流去,不留痕迹。
那些美好,是脆弱的丝缎,时间的大手,让它变形扭曲。有什么能一直保留的呢?就连我的美丽璀璨的年华,也缓慢地消失在时间的薄雾里。谁能恒久不变,谁能一直守着善变的心,一如最初?都在岁月里,渐行,渐变罢。
胸口又是一痛。最近总是这样,没来由的,胸口一阵轻微的闷痛。从来都不是一个紧张自己健康的人。因为深切明白,生死由命。健康于我而言,竟如浮云那样轻。我不在乎我能活得多久,我只在乎,那些美丽的人和事,能在我的生命里存活多久。
谁家绿杨堪系马?沉默的秋风,但笑不语。
时光,时光,从来如此稀薄苍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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